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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寬文公司一年一度的頒獎晚會，這家立足於產出動漫、影視、綜藝、紀錄片等等的平台，是業內外人們最愛關注的平台。

今年的頒獎晚會地點，是在一家博物館的活動區。這裡充滿了古樸又時尚的高級審美，讓一切都變得格外神聖。

傍晚前刻，盛裝打扮的林燦已經提前抵達晚會地點，在洗手間補口紅的她，遇到的同事或者客戶，對她的招呼聲中無外乎恭喜和祝福。

她看著洗手間水龍頭都有龍元素的設計，不禁莞爾，在所有動物中，她最喜歡龍，從小到大，她的人生大事或重要場合裡，總是有意無意的會出現龍。所以她堅信龍會給她帶來好運。

她從畢業起就入職了這家公司的紀錄片事業部，憑藉過硬的專業能力和爆品數量一步步坐到了今天紀錄片事業部的二把手的位置，整整十年。

把不受市場關注的紀錄片一點點做大，被更多人看見，在紀錄片這個賽道裡，每一年的爆款都會有林燦帶領的團隊的身影。這些成績的背後，是她自己身先士卒、敢拚敢衝的付出，不僅團隊對她很服氣，她的專業敬業精神，也被圈內人稱作是紀錄片界的“鐵娘子”。

一年前紀錄片事業部的一把手已經是半退休狀態，半年前徹底退休，這位置就一直空著。而這一年裡，林燦的團隊又出了一部爆款，甚至參演過她紀錄片的演員還被電影導演看中，成為當今最紅的男明星之一，這讓她又破了一次圈。

所以，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紀錄片未來的一號位是林燦的了。不久前，人事部的主管柳總特意叮囑她隆重出席今晚的酒會，她自己心裡也更加篤信大家認為的事。

從過往的職場經驗看，在升職前夕，最大的老闆會藉著這樣的圈內聚會，含蓄地公佈人事訊息，這也是為什麼，圈內人會積極參與晚會之前的聚會的原因。

他們的名利場，不在紅毯，在觥籌交錯的中的關鍵資訊。

但是下一刻，用來補妝的口紅，在最後塗抹的一瞬間斷了，看著斷掉的一截口紅，林燦再一次想起剛剛從停車場過來的路上，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裡湧起不詳的預感。林燦用紙巾包起斷掉的口紅放入紙簍箱子裡，用手指將口紅塗抹均勻，她深吸了一口氣，安慰自己不必慌張。

她為了紀錄片的一號位努力至今，難道因為一個熟悉的身影就被打亂節奏嗎？她熱愛紀錄片，渴望能夠有更大的空間去實現自己的努力，甚至去讓更多和自己一樣的人有機會參與進來。她希望自己的努力，有回報。

林燦推開沉重的洗手間門，走向外場的時候，盤好的頭髮的頭繩斷了，她的長髮就這樣散了開來。她從地上撿起斷掉的皮繩，一抬頭，迎上了一個人，嚇了一跳。來人正是她團隊的核心人才 團寵——童曉旭。

童曉旭，東北女孩，有著男性無比嚮往的一米八的身高，自帶E人屬性，愛說笑，但是有時候分寸把握的不是很好，主打的就是一個樂觀陽光且自信。但這次她帶來的是讓人頭疼的訊息——

“燦姐，你的桃花有點不受控哎！”要不是童曉旭是畢業就跟著林燦5年的小孩，此時她臉上一副興奮大於擔憂的表情，真以為她是看熱鬨的。她一邊壞笑著用胳膊肘捅了捅穿著一本正經禮服的林燦，道：“戀愛腦是不是今天晚會也來？我都看見他的粉絲在外頭舉牌子了！”

童曉旭口中的戀愛腦叫李楓焰，就是因為誤打誤撞演了林燦的紀錄片，後來被知名大導演看中，如今成了炙手可熱的頂流明星了。

林燦接過童曉旭的手機一看，果然自己上了熱搜，話題包括但不限於——

林燦是職場霸淩典型、林燦一分鐘PUA李楓焰、林燦人老不自知……

林燦關上手機螢幕，用手機鏡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臉，問曉旭：“我法令紋是不是很明顯？”

童曉旭調轉視線，認真地看了看她的臉道：“咋還有黑眼圈了呢姐？！”

林燦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機還給了童曉旭。

童曉旭一邊刷著一邊道：“呀，姐，李楓焰幫你說話了！”幾秒之後道，“哇，姐，你被罵得更厲害了！”

林燦就童曉旭的每一聲“哇”裡，換上了敬業的笑容，充滿精氣神地走向了已經佈置好的露台。

夕陽照在來賓們的身上，也照在了露台的燈上，那些燈罩上有龍的圖案，在黃昏時分點綴著露台的幽幽曆史。

業內人士已經齊聚一堂，他們見到了林燦，頻頻向她示意、寒暄。

童曉旭默契地為林燦從侍者的酒水盤裡拿起一杯香檳，香檳的酒杯十分精緻，高腳杯特彆修長，童曉旭剛想遞給林燦，甚至都冇有留心是怎麼回事，纖細的酒杯就斷在了她的手中。

“咋這麼不禁捏？”童曉旭的第一反應自言自語道，要不是林燦對她有瞭解，還以為最後一個字是語氣詞。

林燦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看見曉旭的手心冒出了血，她趕緊離開寒暄的客戶，喊來服務生要去處理她的傷口。曉旭反道安慰她：“姐，冇事，你忙，大力出奇蹟……也出血。”

林燦像看孩子一樣白了她一眼，一邊帶她去洗手間沖洗傷口，一邊安排服務員去找紗布酒精創口貼。就在林燦要離開會場的那一瞬，她的胳膊被一個人拉住了。

“林總，留步，等下可離不開你。”說話的是人事部的主管柳總，她與林燦素來不對付，且喜歡搞小團體，林燦素來精力都在做業務上，而且打心眼裡也對她的種種行為不認可，所以經常躲得遠遠的。隻不過麵子上還要維持著一些禮貌。

“我團隊的人手劃破了。”林燦說道，“我要去幫她處理一下。”

童曉旭剛要說勸說不必，見林燦的表情就是不容置疑的樣子，也不再多言。

柳總笑意盈盈道：“哎呀，林總果然特意打扮了，真漂亮呢。”見林燦要離開，她上前輕拍了一下林燦的手臂，笑容堪稱有些誇張，“你老朋友也來了呢，不見一下？”

林燦本能地排斥這樣的對話，共事了近10年的人，還能這樣誇張禮貌和親熱地和你說話的人，一定是關係及其不好的。但是聽見了最後一句，她下意識地順著柳總的視線，看見了露台上走近柳總身邊的人。

嗬，果然是老朋友。她在停車場見到的身影正是他。哦，來人是她的前男友、她進入紀錄片領域的領路人、她的初戀——趙森。

兩秒鐘後，林燦迅速轉回身去，追上了曉旭。比起曉旭的傷口，這個男人讓她耽誤了兩秒鐘，已不能再多了。

等到曉旭的傷口的處理完，林燦和她再次返回到露台的時候，夕陽快冇了，隻剩下那一點點的光，鏈接著白天與黑夜。眾人所知，它轉瞬即逝。

有著龍紋圖案的燈罩裡亮著光，點綴著剛剛到來的暮色，並在地上投下了龍的影子。林燦無暇顧及這些，她看見了剛剛與他寒暄的人，此刻都圍繞著趙森。那個圈圈裡三層外三層，死死地將林燦排除在外。

“所以讓你彆走的嘛，剛剛大老闆來宣佈趙森即將擔任紀錄片事業部負責人的訊息，你都不在。”柳總帶著惋惜和遺憾，臉上一副“為你好”的表情。

“我靠！”童曉旭大喊一聲，讓林燦和柳總嚇了一跳，不得不說，這也是林燦的心裡話。

柳總高高在上地看了一眼還是基層的童曉旭，帶著不屑轉身離開了。

觥籌交錯的這個世界裡，林燦一下子就被除名了，她覺得有點恍惚，但是比起恍惚更多的，是她心理的好奇和……不甘心。俗稱“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不是陪我去弄傷口……對不起啊燦姐，我總是粗手粗腳！”曉旭自責地眼淚都要下來了。

林燦扯了扯嘴角，笑道：“你的傷口可左右不了早已經定好的人事安排。”

人事部的老大叮囑自己穿得鄭重點，隻是為了看自己出醜而已，甚至林燦都冇有辦法去問她為什麼這樣戲弄自己？因為是林燦自己覺得這個資訊變相等於人事任命的前兆，是自己蠢！

但是，對她的戲弄難道僅僅止步於此麼？林燦的職場雷達立刻開始掃描。

為什麼會突然空降外麵的高管來？大老闆向來器重自己，多次承諾過自己這個位置，為什麼換彆人卻冇有打過一聲招呼？一定是有彆的事情，導致了大老闆覺得根本不需要跟自己打招呼。

比起童曉旭罵罵咧咧，林燦已經在腦子裡做好了沙盤推演，迅速發現了端倪，跟童曉旭說：“去市場部打聽一下，我們要播出的預告片等下是否準時播？”

童曉旭雖然職場鬥爭上的經驗和腦子堪稱一片空白，但是對燦姐的話那是想當信任，執行力是數一數二的，二話不說立刻去找市場部。

這邊林燦則抄起一杯酒，換上滿臉的笑容，走向了剛剛和趙森寒暄完的、她的廣告商“爸爸”劉總。

下個月要上的紀錄片，是她們策劃的沙漠中的綠植主題，光素材收集和蹲拍就花了三個月，他們選取的是三體中的情節做的切入，並展現了科技的作用，可以說又燃又感動，作為明年的爆款是公司的共識。

劉總正是他們的廣告商，給了很多讚助。

見到林燦的劉總，此刻的表情卻不是很好，然而商人的職業素養讓他有所剋製。

硬著頭皮的寒暄下，他冇忍住地說道：“雖然趙總說了可以在下一部紀錄片上，給我們同等待遇的露出，但是林總，我們今年公司的品牌計劃重點就是您的這個紀錄片啊，您這個紀錄片冇有了，我們臨時也找不到好項目，您如果提前跟我說一聲多好。”

林燦的身子涼了半截，比起升職失敗，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紀錄片，看不得出現任何瑕疵。她下意識地想問“什麼叫冇有了？”但是生生被嚥了下去，她甚至感受到了牙花子的血腥味。

她不能露怯，越是這個時候她越不能暴露出她自己不知道，如果連檔期換了都不知道，這讓合作夥伴怎麼放心以後的合作呢。她立刻換了個說法道：“抱歉，真的，我當時有點慌，想著今天當麵跟您道歉……”

“唉……”劉總又無奈又敷衍地與林燦碰了個杯，繞開她走了。

林燦看見了童曉旭一臉生氣和痛苦的樣子走來，心裡的推測肯定了七八分，問道：“我們的預告片是被撤了，不放了是嗎？”

童曉旭悲憤地點了頭，隨即道：“她們肯定提前知道了，我去問的時候，她們反過來笑話我不知道資訊，對自己的項目不關心，可是前天的晚會節目表上，我清清楚楚看見我們的預告片是要放的。”

不是突然的事件，是有組織有計劃的！衝著林燦來的。這個人是為什麼這樣做？

她的目光投向了光環中心的趙森，趙森也看見了她，遠遠地虛敬了一杯酒，他依舊紳士依舊精英作派，依舊令她作嘔。

但是五年了，她也不是當初的林燦了，她不會把內心的想法放在臉上。

這些年，她從一個理想主義者，變成了一個知道在什麼地圖裡就要遵守什麼規則的人，她冇有轉身逃避，反而站直了身體，迴應了他一杯，並報以燦爛的笑容，趙森的表情有些意外，但是立刻堆上了更虛偽的笑容。

故人重逢，他們給對方的是虛情假意的笑，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是真實的，那便是他們中間隔著龍紋的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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